第七章
正因此刻正值盛夏啊，所以说即使是这个偏北的地方，依旧能听到躲在树上的知了三三两两的叫声。
晨时六点，伴随公鸡瞪着眼睛吼出的雄健鸣音，东方半轮朝阳便已勤奋的爬上了天幕。
黑夜被驱散，一切都是崭新的面貌。
*
“嗡嗡——”
“嗯……”
“嗡嗡——”
“好吵……”
少年转了个身，下意识的将被子往上卷了卷，想要逃避这该死的噪音发声源。然而那声源却似乎并没有停歇的意思。
“嗡嗡——”
“哈啊……烦，死了。”
似乎是认了命一般，少年从被窝里一点一点蹭了出来，左手支床，努力地侧过身子去够那自己身边写字桌上的手机。
看也不看来电显示，少年便摁下了侧面的开屏键。额前的刘海遮蔽了视线，而那手机又是一个震动以后，电话接通了。
“嗯……喂？”
“咳，子枫啊。”
“呃……爷爷？”少年侧了侧头，睁开了微眯的双眼。
*
“哈啊——嗯唔……早知道老爷子有事找，我前一天晚上就不熬夜了……”
抬腿走进市立医院的自动门，子枫双手插兜，忍不住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并自言自语道。脖子上横挂着精致的耳机，但此刻却也只能沦为装饰。
不到四个小时的睡眠让子枫感到自己脚下轻飘飘的没有实感，抬头看那装修的过于华丽的医院大厅再配上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，少年甚至有一种“升天”的错觉。
“哈啊————”眼泪开始往外不住地溢，于是子枫便不得不用袖子擦拭泪珠。
“好想睡啊……困……诶呦……”
碎碎念之际，和迎面走来的护士撞了肩。
道过歉并得到了护士姐姐很宽容的一句“没事”之后，子枫便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好好看路。
总之就这样，他很快的乘上了去往住院部高层的电梯。而直到电梯关门的那一刻，都隐隐有子枫打哈欠的懒散声音往外飘去。
“哈欠……”
*
“嗯……我看看……621病房对吧。”子枫摁亮了手机，在经过确认以后，方才在挂了[621]字样的病房门前站定。
“怎么就不挂个病号名单在门口呢，好歹是阳明市立医院好吧。”嘴上念叨着，子枫叩了叩门，便推门而入。“失礼了。”
病房里虽然小，但却胜在干净整洁。一共并排两个床位，但是紧邻门口的床位却并没有人。
老爷子就靠坐在床上；瘦削的面容，有力的双手。眼睛上戴着的是那副跟了老爷子多少年的老花镜。一本烫金封皮的书在手间，被翻动着。
“看上去倒是身体仍旧很爽朗的样子……”
“嗯？啊，小枫来了啊。来来来坐。”
看到子枫到来，老爷子似乎很高兴的样子——虽然说明明是他叫子枫来的嘛——于是子枫便也就乖乖拉开床边的靠椅坐了下来。
“嗯，没睡醒？”他合上书，推了推眼镜问子枫道。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他总感觉老爷子的视线比较犀利，视线穿过上眼镜框，审视一般的照射了向他。
子枫有点心虚地回答道：“嘛……有点吧，嗯，问题不大……”
“嗯，总之就你这个年龄来说，六七个小时的睡眠也差不多了。你不要跟外面那些无所事事的大学生比，听见没有？”
“呃是，我明白了。”子枫点点头，心里万马奔腾。
‘我亲爱的爷爷哟，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熬夜吗？！’
“咳咳咳……嗯呕咳咳咳……”
子枫心里正在他那所谓的“万马奔腾”中，这边老爷子忽然就弯下腰来大力地咳嗽起来。
“欸，爷爷你没事吧？”少年赶忙站起身来，拍着老爷子的后背帮他顺气。
“没事……咳咳没事。”老爷子摆摆手，坐直起身子来。
“诶呀，这人上了岁数啊，就是一身病。嗨……”老爷子平缓下来后无奈的自语道，接着不做停顿，他便转过身来对子枫直入主题。
“我这么早把你叫过来呢，是因为一会儿我的几个同事要过来看我。怕那时候就没时间跟你说事了，所以提前把你喊过来你也担待一下。”
“嗯嗯，没事的爷爷。”子枫向前倾了倾身子，认真听老爷子接下来的话。
“我听你爸说……你们过几天要去上京？”
“呃……”子枫愣了愣，最终还是点点头，“是的。”
“怎么走？去几天？有人跟着没？”
“……”
怎么走？
子枫愣了愣，他知道自家这老爷子可是一点也不喜欢摩托车这种“速度与激情”的东西。还记得自己第一辆摩托车就是老爷子让处理掉的……当时真的是被训得一无是处啊……
“怎……”
“火车，是坐火车！”子枫赶忙‘蹭’一下子坐起来，认真的说。“是和我几个很好的朋友一起，说是一起去吃上京特色去。”
“呃……哦，是吗。我知道了。”看自己这孙儿忽然中气十足回应过来，老爷子也是有点懵。接着他又说：
“哦，那你就帮我个忙吧。”
……
“……”
“喂？”
此时正是上午时分，子枫蹲在医院外面的墙角，给洛文傅拨过这一通电话。
“怎么了啊喂，说话啊。”
“那啥，洛文傅啊。这次出去飙车我能不能退出？”
“……哈？”储户子枫预料的，对面并没有‘神经大条’地直接吼起来，而是愣了愣。
“你又是……咋了……”
“……又？”
“别给我扯没用的了，你先告诉我你咋了……”
另一边，一躺椅上。
穿着七分裤和背心的洛文傅单手扶额，原本乘凉的小扇子都被他扔在了地上。
“呃，我要给老爷子送几瓶酒和一个鼻烟壶给他一个老友……”电话那一头穿过来这样的声音，“好像是爷爷把这些他宝贝的不行的东西卖给人家了……”
“呃，鼻烟壶我见过，那个小不拉几而且贵的一批的玩意儿对吧？”洛文傅大刺刺地说道。
“……话是没毛病，但是你能说的文雅点吗？”
“嗨嗨，总之如果就是为了这个的话我是不允许你脱队的。”
“哥，还有酒呢!”
“拿泡沫垫上扔摩托车坐垫下面，摔了你基友给你买，嗨呀多大点事。”洛文傅撇撇嘴。
“92年赤霞珠干红酒，当前市价至少百万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两千年的茅台白酒，价格十万起步。”
“……”
“99年美国啸鹰酒庄产酒，买下来的时候八万美金。”
“……”
“还有一瓶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行了，我懂了，我 懂 了。大爷我错了行不？您呐，就赶紧带着您那堆金山银山上路吧我去。你爷爷居然就这么把几百万扔给你？！”
“可能是因为我办事踏实吧，其他的原因你就用不着管了。”
“哦哦哦，大少您一路顺风。”洛文傅没好气地回嘴道，接着不等对面回复便一把扣下电话，并气哼哼的将之摔在了沙发上。
“……一个两个的……我也是醉了……”
后而拾起那地上的扇子，洛文傅郁闷的乱扇着。
窗外知了叫的正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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